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健全创投基金差异化监管制度，强化政策性金融支持，加快发展创业投资、壮大耐心资本。同时，国家发展改革委主任郑栅洁表示什么叫做杠杆炒股，近期将设立国家创业投资引导基金，目的是做优做强做大创新型企业。随着DeepSeek、Manus等AI应用的爆火出圈，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投资热潮正在兴起。全国两会期间，《投资人说》节目推出系列专访，聚焦新一轮创业创新投资的趋势。
嘉宾简介：刘元 真格基金合伙人
刘元于2014年加入真格基金，投资了Momenta、Monica.im、Castbox、Amiro、新世相、拉面说等项目。
在加入真格基金之前，曾任职于Greenspring Associates，负责母基金投资及中后期投资。
拥有美国华盛顿与李大学（Washington and Lee University）的会计与商业管理学士学位。
一、AI如此火爆 所有行业能否重新做一次？
第一财经 高 远
感谢刘总接受第一财经专访，真格基金在过去投了很多模式创新的标的，最近很多人在说"AI加持之后是可以把所有的行业重新做一遍"，你们有没有对过去投过的标的让他们AI加持一下？目前对这一行业的布局机会究竟是什么？
真格基金 刘 元
其实从10多年前开始我们就在投技术标的，只是说那个时候因为经历了整个浩浩荡荡的移动互联网时代，所以从C端大众的知名度上来说，比如我们投的小红书这样子的公司，大家可能更熟知。但其实我们是一直都是有投技术类型的公司，包括自动驾驶这些自下而上的技术驱动的公司，刚才提到说用AI把所有行业重做一遍，我觉得这句话本身表达的是在一个新的技术范式转移之下，新的机会对原来机会的颠覆。
今天我们看AI时代的产品，我们也很难想象说把移动时代同样的需求再做一遍。因为今天我们看到非常颠覆性的AI工具涌现出来的时候，其实背后的思考是未来人的生活本身会有什么样的变化？生活方式的不同带来生活的需求有什么不同，需求不同的话，它解决方案和工具肯定也更不一样。
所以我们今天恰恰相反，关注的可能是说有哪些所谓的AI原生的产品，就是说如果没有今天的比如更多的是语言模型，大模型的能力的话，这些产品可能本身的功能是无法实现的，就像移动时代的很多产品，它的功能比如在没有LBS（基于位置的服务）的PC时代无法实现。
二、特斯拉FSD或将落地中国 自动驾驶迎来大变局？
第一财经 高 远
真格是在2016年就投了 Momenta ，它已经成为了目前自动驾驶领域的一家明星公司，也有人说它其实是一个隐形的冠军，但我们也知道其实它一直是在华为技术体系和特斯拉技术体系当中夹缝当中求生存，业界预估2025年特斯拉FSD （自动辅助驾驶）将落地中国，您对这一赛道接下来的走向怎么看？
真格基金 刘 元
从我们投资自动驾驶到现在快10年了，Momenta不做整车，而是与别的主机厂合作。对于未来的判断，除非大家认为特斯拉未来会一家独大统治，整个汽车行业，没有其他主机厂的生存机会，否则从别的主机厂的角度，他们是不大可能用特斯拉的 F SD的。出于从品牌安全性各个方面去考虑，Momenta两条腿走路的方式继续做l4的技术，但也用L2L的方案去跟主机厂合作，这是到今天来看他们当年做出的非常对的战略判断。
三、小红书火到海外 创业公司在一片红海中如何找到蓝海？
第一财经 高 远
您两次提到小红书也是你们投的吗？
真格基金 刘 元
对，不是我投的，是Anna投的，我们是小红书的天使投资方，是他最早的投资人。
第一财经 高 远
我们看到小红书在这些年的发展的路径，从我作为一个用户的角度来讲，我们觉得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最初在那样一个环境当中，其实觉得他可能未必能做起来。你们对于这类标的未来的发展趋势是怎么预判的？因为很多人在学小红书，包括现在微信也在做小绿书。
真格基金 刘 元
对，我们投资小红书已经有12年了，是真格最早投资的项目之一。不光真格是他的第一轮投资人，小红书也是真格最早的投资项目之一。小红书有一点非常有意思且惊人的地方在于过去10年在很多赛道，比如说共享单车 O2O时代，新能源电车这些时代，都有非常强烈的同质化竞争，但竞争的结果往往大家都很难赚钱，毛利就没有了，很容易陷入比如补贴大战等非常惨烈的竞争中去，小红书从成立以来几乎像你刚才提到的这样子，它并不是一个被整个业界所共识看好的方向。
它自己当然也经历了很多的摸索和转型，但是它缠斗的对象不是一个相似的竞品，不是一个大厂，而是自己去寻找机会在哪里，我们把它叫pmf （Product-Market Fit ，PMF是 一种商业概念强调产品或服务与其目标客户群体的需求之间的契合程度。）一开始它做的美好生活可能是最高端的美好生活，然后那时候很多投资人都觉得你不大可能超过5万的日活。等到他们日活真是到了5万之后，投资人都觉得日活 过不了20万。大家一开始觉得只有北上广的人会用，后来说只会是一线城市的人用。到后来又有别的多种说法。
反正一直觉得是很难成为一个大众产品的，所以甚至都没有太多人在早期的时候抄它。也没有太多人和大厂下定决心就要阻击它，要做个一样的产品，跟它竞争都没有。但是真正从投资视角能够获得很好的回报，从创业者的视角能够做出一家很伟大的公司的，往往在那些反共识的赛道，因为做的人少。很长时间以来我觉得小红书是一个反共识很好的例子。
今天如果大厂再去做一个相似的产品，很难作为一个后发者，哪怕是一个资源很雄厚的后发者，去打败一个先发的优势。这个不光指小红书。对于所有的公司来讲，大部分最后都不是败于大厂的同质化竞争。正如您刚才的问题，一家公司做的比较大之后，最后都败于一个创新者对它进行了第二次的颠覆。所以在今天我觉得小红书还有很多要做，很多的业务要探索，从商业化变现，包括出海战略这些，包括怎么应对 AI新技术框架下的可能需要应对的新挑战，但我觉得大厂的同质化产品反而可能不是公司考虑的最为迫切的威胁。
四、创业团队在模式创新赛道仍有机会？
第一财经 高 远
从这些角度来看，在所谓的模式创新赛道当中，尽管厮杀很激烈，但创业团队仍然是有机会的是吗？
真格基金 刘 元
当然，因为我们既然做天使，天性就是很乐观的。我们总是相信会有一代新人换旧人。比如说在AI时代，很多人都认为做大模型这件事情耗资很重对吧？比如GPU卡很贵等等很多的理由，会觉得创业公司会很难做。但其实我们今天看OpenAI，Anthropic这些海外的公司某种程度上也是创业公司，在国内今天说的AI六小龙、六小虎其实都是创业公司，他们都是大致3年前都不存在的公司，也并不是上一代的大厂的直接延伸。
大厂有非常好的资源能够训练出来模型，那么大厂的一个劣势就有可能是他不能用其他厂的模型。当他做应用的时候，他只能用自己的模型，但是模型与模型之间今天还处在一个拉锯战的此消彼长的状态。而好的创业者就是能够在任何一个时代从这些所谓大厂之间犬牙交错的缝隙中找到一些属于小的灵活的快速迭代的团队和产品的机会。
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去寻找那些能够找到这些机会的人，所以我们仍然是乐观的。今天没有人否认 AI的技术方式变化带来的巨大的变化和不确定性，这里面其实就有大量的初创公司的机会，所以我们对这个时代其实是相当的兴奋。
五、AI赛道小团队创业的机会来了？
第一财经 高 远
从 AI的团队来讲，各种小团队的创业公司在这样一个混战的阶段也仍然有机会吗？
真格基金 刘 元
当然！其实我们看到很多公司，包括我们投了许多公司，在过去几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达到了更大的业务规模。比如刚才提到月之暗面，几乎在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为了一家几十亿美金的公司，有几千万的月活用户。像我们投了一个武汉的团队做AI应用Monica.im，他们也是在一两年的时间内就有了千万级的用户，千万级的收入，海外有更多这样的例子，可能一两个人的公司发布产品，几十天就有年化收入可能上几百万美金，甚至上千万美金的ARR（年经常性收入）。
AI作为工具越来越强的时候，更小的团队会有能力更快地扩张市场规模，做产品触达用户，然后形成收入，形成规模。这点比移动时代更为惊人，其实在移动时代我们就观察到创业的成本变得更低了，几个人几星期能做出一个社交产品，非常快地去分发，今天就更惊人了。
今天有各种AI的编程产品，我们看到生产力被极大地解放了。所以对于初创公司的机会是很多的。对于VC来说这是个双刃剑，一方面有很多小团队都能够快速地崛起，另外一方面它甚至可能不需要投资人了，他们有机会快速地去跟市场对pmf，通过提供有价值的产品就能养活自己，不需要很多人。这样找到自己公司的运营方式，有好的公司文化，甚至他可能就不奔着上市去了，就一直是个三五个人十个人的公司也能很好。
六、AI赛道如此火爆 大规模并购已在路上？
第一财经 高 远
这两年其实在AI的应用终端来讲，有很多产品出现了，我个人也在用，包括豆包文心一言等。文心一言其实用户希望能够找到应用的最优解，这样他就不用下载安装各种APP了，您觉得这个行业目前是否即将迎来一大波的并购潮？
真格基金 刘 元
其实在国内投资人比较期待的退出方式还是上市。并购，因为各种原因在整个中国的互联网史上，比如跟海外比大的并购案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少。很多大厂可能出于很多复杂的原因会倾向于如果同样的资源，比起30亿美金去收购一个公司，不如我花3亿人民币给内部的团队来做。但同时如果我们去观察很多大厂，它最有锐气的产品、很多重要的产品或者是重要的领军人物，都来自于对初创公司的收购。
所以国内的并购可能跟海外并购的意义还不大一样，更多的是去寻找有战斗力、领导力的团队，不去寻找那种比如大厂里面慢慢培养起来的所谓的爬梯子类型的人，而更多的去寻找本来就已经在带兵打仗的独立做出很多重要战略判断这样的创业者。所以国内我觉得越来越多的大厂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情。
七、什么样的90后00后创业者受到天使基金青睐?
第一财经 高 远
我们也看到接下来来聊一聊关于看人的逻辑，就真格其实投了很多90后包括00后，在您看来就是创业者就是无论是90后或者00后，他们有哪些特质是能够被你们所看到的，哪些特质就一定要被避免的？
真格基金 刘 元
创业者最重要的能力，是创业精神。愿意去尝试，然后要动手能力强，所以我们确实很喜欢投年轻的团队。
10年前投90后，今天投00后是因为我们发现国内国外最厉害的一些创始人，他们最重要的共同特点就是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创业，在创业中学习创业。因为在创业中一个CEO的很多的职责角色，不管是融资也好，招人也好，定战略方向做出取舍也好，这些都只有在CEO或者是在创始人的位置才能够学习才会去做，比如你在一个大厂当副总裁你可能管很多人，但是你永远不用做这么多的复杂决策。而你在一个小公司，哪怕它是一个可能只有几十个人的公司，你要做的决策。
我们投年轻人是我们相信他们从更早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积攒复利，我们经常讲就是说doneis better than perfect，把这个事情做出来比做完美更重要，就是你先看到一个机会，马上去找人一起把东西给做出来，然后投放到市场中去试错,看用户的反馈，然后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精进，这件事情比你在闭门造车中反复雕琢，做出一个产品更重要，所以要一定要实践要快，要在环境中获得反馈。
八、Manus爆火 连续两次投资其创始人肖弘
第一财经 高 远
Monica（Manus前身）发展很快，我看到像你们投的肖弘这位创业者，真格基金是在7年中投了他两次，对于一个老朋友的持续加码，是不是这样成功概率会比较高一些？
真格基金 刘 元
肖弘是一个例子，我们从他还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开始投他，后来公司被卖掉，我们有一些收益。今天当他成为一个羽翼更丰满的创始人的时候，我们当然会毫不犹豫继续支持他，而且我们也是陪伴着他从最稚嫩青涩时代成长起来的投资人，互相也有非常好的信任基础。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真格2024年投的创始人里面，我们统计了一下，有40%是我们之前就投过的或者支持过的创始人，我们看到了他们不管成败展现出来的巨大潜力，所以我们其实是整个市场上可能最了解他们的人，所以我们倾向于继续去支持。
摄像：赵 力 侯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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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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